【草根現場,我們的專業何用?】記花東辦公室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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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的某日,記得在火車上接到了地球公民創辦人李根政老師的電話,說想聘我為專職,「在台北或花蓮都可以」。學生時代以來,一直以志工身份參與環境議題的我心想,天下竟有這麼好康?有人要付錢請你做本來就在做的事!
我成為高雄總部以外第一個專職,催生了花東辦公室(簡稱花辦)。如今來到花辦十週年紀念,我也將堆積如山的環境議題碎碎念,淬煉成這篇廢文經典「花辦發展史」,讓大家除了那些吵鬧的新聞外,也透過廢文認識到花辦同事十八般武藝的內功都發去哪裡,文長慎入!
花東辦公室的日常焦慮
最初花辦僅我一名單薄人力,整年度拼了命也只夠處理三個大型爭議案,直到我推薦了個搶手人才給根政,就是因蘇花高走紅的蔡中岳。中岳婉拒另外五個工作來上班後,我們最常的互動就是吵架(誤),但也因而開始接觸五花八門的案件。眾所皆知早期是美麗灣、花東四百億十大旗艦建設(人稱傅國王的瘋狂願望清單),後期有七星潭的193拓寬、東海岸系列開發、亞泥案等等。
十年間花蓮、台東團體夥伴一起對抗的案子或許有上百,其中不乏陰魂不散、死灰復燃的殭屍案;爭議類型包含飯店民宿類、遊樂設施類、交通類、水力電廠、礦場、廢棄物、太陽光電、防災、森林砍伐…...涉及知識範疇之廣,唸幾個碩士都不夠,而地方型環境組織的專職永遠寥寥可數,需跨團體才夠組團隊對抗巨大開發壓力。
草根現場的挑戰
學生時代的我時常疑惑,為何環團只能上街抗議不與政府專業對話,參與社運後才明白公眾對話難如登天,除非先贏得政治角力。最經典案例莫過於2009年梅姬颱風將兩台遊覽車從蘇花公路推入深海,傅國王看準時機發動遊覽車千人北上抗議、痛批環團殺人兇手,蘇花改的環評審查於18天內,在鄉親包圍環保署之下火速過關了(一般最少審一年),那是傅國王戰史上經典一役,什麼環評法規、環境與交通規劃、有理念的媒體,都如垃圾和螻蟻。
花辦成立之初,恰逢這種蘇花高、蘇花改延續給花蓮的巨大對立情緒,「環團」就是阻礙發展的髒字,想跟社區聊聊「開路是否等於經濟發展」、「地價上漲後誰獲益誰損失」,先證明你不是環團。花辦陸續加入的同事,每位都是深諳都市與鄉村差異、樂於蹲點且不怕苦的強者,即便氛圍保守對立,仍然懂得轉換話語、進入社區的姿態、陪伴少少的地方菁英;但相對的,「專業對話」逐漸被放棄,因為根本沒這遊戲規則。
讀完開發規劃報告書到縣府裡發言,從公務員、外聘委員、到顧問公司,時常沒半個人接球。久而久之思考不再重要,讀資料目的剩下打架,找出媒體曝光點,譬如嘲弄花蓮王的「十八層地獄」「太魯閣劇場」「國際賽車場」等等一個比一個無厘頭的規劃案。我個人抱著「草根是一切基礎」想法投入地方事務,一度卻甚至發展出「專業無用論」的極端消極,厭惡一切思路完整、卻遠離現場和實務的高談闊論、文字資料。
行動帶來思考思考促進行動
儘管如此,同事們無論工作會議、出差閒扯、或深夜喝酒,都不放棄尋找「倡議工作的專業」究竟是什麼,積極發展三頭六臂的工作方法,而答案也以龜速逐漸清晰。多年下來,花辦最大的轉變之一,大概就是直視了「面對政治操弄,我們只能當抗議團體嗎?」這項問題。
其一,政治角力(抗議行動)是不可缺的一環,但只是一部分,改變地方公務機關保守文化、制度倡議絕不可能只靠這個。其二,不能背棄專業知識,但它不是答案,而是用以打開思考格局、摸石頭過河來創造行動實務,因為沒有任何理論一體適用所有地方,每種倡議工作方法可能都是無法複製的。(十年心得只有這樣!?當然不只!但沒篇幅碎碎唸了!)
這篇個人的工作日誌碎碎念就這樣變成了官方粉專貼文,非常感謝您撥冗讀到這裡,請再讓我說一段廢話做為結語(超過幾千字,小編在我背後她非常火)。
讓世界改變我們讓我們改變世界
在2016年左右,花蓮知名景點七星潭旁邊荒謬的193拓寬案,激發了幾個認真公務員和地方人士的熱血魂。我曾離職兩年並在2018年回鍋,發現花蓮議題圈的氛圍已和8年前明顯不同,同事和志工們結交了地方熱血公務員/顧問公司多位好友;在花蓮進行專業對話不再是無稽之談;市區談論公共議題的小店增加許多;前仆後繼的新血接下疲倦夥伴的工作;花蓮選出了一位真正能監督縣政的縣議員,投入了世界最艱鉅的縣政改革…這些都是2010年時期無法想像的。
十年下來,我敢作出這樣的小結了:「與那些數以百計永無止境的個案攪和,不是沒有累積的,花辦比以前更成熟了,花東這塊土地與社會也是。儘管地方情勢不利任何人積極進取,只要一個團隊可以活下去並長出更多人力,總有一天,我們將能不再是消極抵抗,更能創造建設性。」
我是地球公民基金會花東辦公室主任黃斐悅
請與我一起邁向下個十年,捐款支持地球公民基金會
https://bit.ly/2CZOGBh
原文來自:2020.7.2地球公民基金會粉絲專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