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講座側記】你爬的山是誰的山？《走進布農的山》

在進入山林裡之前你對山的想像是什麼？可能是由險峻地形塑造的壯麗風景；可能寂靜幽暗得令人害怕；可能富含各種稀罕類別的植物群和動物群…關於山，問一百個人也許會得到超過一百種不同的想像。那麼山的真實樣貌到底為何？曾在山裡進行黑熊保育研究工作的郭熊，將在山林裡十幾年間累積的工作經驗寫入《走進布農的山》，要在這場講座中要為各位還原山林中的真實畫面。另外，他也將分享在經歷過與原住民朋友一同在山裡工作，藉由他們認識每一座山，認識他們，並親眼看到他們處於山中的態度之後的反思。山對於大家是什麼？與山對於原住民們是什麼？答案已不是藉由想像就能回答的。現在就由郭熊帶領大家以一個更完整的視角來探討這些問題吧。

開啟與自然的連結

從小學就開始對山充滿好奇想進入登山領域的郭熊，由於家人並未支持的緣故，他轉而爬進書本裡的高山，滿足他對於山的好奇。從書裡他感受到山的靜謐，又因它的遙不可及，和充滿未知，使他覺得山始終有一種神秘感及神性。直到讀到美秀老師的《尋熊記》，裡頭提到進入大分山看似冒險的過程，讓郭熊對山有更具體的畫面，並保有對山的熱誠。接著加入美秀老師的黑熊保育研究團隊，進而真正走入山林。

在山裡做研究是孤獨的。但人卻可以在這孤獨中獲得最深層的快樂。他提到一位熱愛野外調查的博物學家—喬治˙夏勒，他曾說過：「耐心觀察動物是一種樂趣。......自然歷史的課程是保護工作的基礎。」這也是即使喬治現已高齡八十，仍甘願在嚴苛的荒野中，觀察某種急需保育的羚羊的動力來源。也是郭熊在山裡進行黑熊保育工作的發現。

如果你願意留心，山林裡有許多線索是能讓人拼湊出不曾見過的動物們，生活的樣態。郭熊能就樹枝被攀折的狀況、剩餘的樹冠層果實、樹下的排遺及土地上的足跡，描繪出黑熊攀爬到樹上大快朵頤的過程，以及在黑熊走後，山豬、山羌和水鹿會為了黑熊遺留的「點心」而陸續出現。這些是他在山中觀察周圍生態多年後培養來的一種能力，也是從協助他進行調查工作的原住民朋友們身上習得的。

學習山的語言

起初要尋找黑熊的路徑是困難的，團隊僅能靠登山客給予的零碎資訊，一步一步將路徑整理出來。在這段期間，原住民嚮導們提供的資訊成為關鍵的線索，讓團隊們能更近一步接近黑熊。可靠的消息其實是源自於他們自小在部落傳統領域中成長的記憶。他們熟悉的不是只有黑熊，而是這裡的生態，甚至是整座山林。

在與原住民朋友們合作的這段歷程中，郭熊漸漸發現，在山中的他們所做的與他所知的相差甚遠，例如要獵捕動物，首先須具備敏銳的觀察力，若要知道動物會往哪裡去，就要觀察哪裡的植物已開始落果；還有崩塌的路面，可能會影響動物覓食的路線，所以要即時清理。有些知識甚至是城市人一時很難接受的，他提到某位老獵人曾分享過往狩獵的經驗，他們會為獵黑熊而製作羌笛，而羌笛吹出來的聲音是模仿山羌瀕臨死亡的哀鳴聲，當黑熊聽到這種聲音，就會循著聲音現身獵取山羌，然後正中獵人的計畫，獵人因此獵補黑熊成功。但郭熊一開始並不買單獵人的說法，因為就他所知山羌的叫聲並非如此。直到後來他真正聽到山羌受傷的叫聲時，他才明白原來老獵人說的是真實的。原來原住民族對山林的了解並非是我們能理解的。

山是曾經的家

回想當時為了尋找黑熊所做的各種科學方式的探勘，但對山林有更深一層熟悉的原住民嚮導卻是在一旁，靜靜的找塊平坦的石頭，將之擺放平整並擺上餅乾和香菸，嘴中念念有詞的請山上的老人家（祖靈）幫忙完成任務。雖說順利完成任務的因素有很多，但原住民嚮導或獵人或由各方協助研究計畫的原住民朋友們，在山中面對問題所展現的態度及行為，都讓郭熊對其產生興趣。到底原住民朋友們是如何看待山的？

在山裡工作結束後，這一群人會一個接一個傳遞酒杯，開始輪流提問或分享自身在山中的故事。在輪杯的場景中他了解到原住民年輕人的祖先來自哪一座山的哪一個部落；某一個部落的遷移歷史；一些部落的名稱、山的名稱的由來…當這些流傳的歷史故事，與眼前的布農族家屋結合時，好像就更能理解他們在山裡的行為及態度。這些安靜的建築物，像是在提醒著，這座山林曾經是有人存在的；這裡曾經是某個部族祖先世代傳承的家園。

像山一樣存在

在了解原住民族與山互動的方式後，也許可以再次引用博物學家喬治˙夏勒的話：「自然歷史的課程是保護工作的基礎。」過去原住民族的家園在山中歷經世代的傳承，山中的一切成為家園不可或缺的部分。在這過程中，他們自身也成為山林的一部分。在這樣的關係裡，人怎麼不會愛護山林，保護自然呢？

因此在環境保育的議題上，郭熊建議可以直接走入山林，投入自然的懷抱中，從中傾聽原住民朋友的經驗，藉此體驗大自然，瞭解人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唯有此人才會喜愛自然，進而保護我們週遭的自然生態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