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檜木林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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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振輝攝)
受限於經驗與體力,這一趟旅程,我內心原本是有一絲排斥的。「事到臨頭」那一天,硬著頭皮去了。出發前,看著此行的許多旅伴流露出歡欣與期待之情,我彷彿感受到自己的不搭嘎,想要消失在人群中的老毛病又犯了。
從遊覽車的玻璃窗看出去,一連數小時盡是紛亂焦躁的車流,與台灣西部徹底水泥化的街景錯落交織著。雙眼一閉,愛智楊總播放的盲人歌手波切利清揚高貴又飄然悠遠的歌聲充盈耳際。那一刻,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經照料過的幾個精神分裂症病人——看看現代人的生活,視覺與聽覺、心念與舉措間,日復一日面對著高度的崩離與乖張的衝突,我始終相信,沒走到那一步的人,不過是在心房多披了一層戒備的盔甲。
啟程
出發了!「專注,記得要專注每一個腳步,不要大意就可以平安走完」。好一個平安走完,這是我這種「趴」數的人清早踏出家門時唯一的期待。我謹記協會大家長蘇董的叮嚀,一步一步殷實地踏出去,心緒有點緊繃,話不敢多說,一心一意只留意自己跨出去的每一個步伐,儘管到了人人讚嘆的神木區,還是不敢鬆懈。
裕文看出我肉腳般的實力,從山路旁撿來一根可倚為木杖的粗樹枝,果然惠我良多。在長遠又濕滑的山路上走了兩天,曾有一度體力不支、雙腳痠軟而行如龜速,但在好心的益村與裕峰適時伸出援手協助背負行囊,體貼的淑文與馥慈等旅伴不時鼓勵下,總算咬著牙走完全程,只留下小滑一跤的紀錄。
歸途
從司馬庫斯回高鐵新竹站的路途,蘇董分享了心得:看到這些千年檜木,對照一個人數十年的生命,實在相當渺小,再度造訪鎮西堡和司馬庫斯的檜木群,好像是去看老朋友一般,看到他們安然健在,心就安了;此行中屬武功高強之列的秋娥姐接著說多年前造訪後就一直心心念念地希望有機會再來,這次來到林區還是很感動,許下承諾說只要腳還走得動,一定要再來;益村則提到聽阿道牧師分享時的感動,在鄉下長大的他,瞭解在強勢的外來文化下要抵擋、維護自己原有的文化相當困難,這裡的原住民如此努力令他佩服;裕峰表示這些檜木確實相當雄偉壯觀,但沿路的小花小草也各有千秋,請大家莫忘了在明星物種之外其它生命的重要與美麗;裕文強調在欣賞檜木巍巍樣貌時,別忽略那些在泥土底下伸展、牢牢地抓住土壤的樹根;銘彬老師、雪綿、怡賢、姵晴、淑文、馥慈也都拿著麥克風感性地抒發了心得。
輪到我了,該說什麼呢?拋夫棄女三天兩夜的行程,內心感受何其多,但我最訝異的是,自己近距離看到數十人手牽手才得以環抱的參天巨木,竟完全沒有年少旅遊見到高聳樹林時那份想哭的感動,反而有一種深深然的崇敬與畏懼。旅伴們分享心得時,我忽地想起十四歲離家求學以來起起伏伏的人生際遇,悲傷歡喜、群聚孤寂,居處與工作的屢次遷移、挫折,內心衝突與飄離,加以對污濁世間與美好境地的無奈與失落……,常令我萌生退卻心念。此行見到屹立千年的生靈,彷如親睹老祖宗歷經風吹雨打、艱險困阨,仍舊勇敢堅強、莊嚴挺立、威武嚇人;驀然間,我看見自己的懦弱與不足,竟潸然淚下,於是我……,推開了麥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