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黑油裡的芒果園---記岡山農田水污染

「喂，地球公民協會嗎？我家芒果園泡在黑油裡了！」

919凡那比颱風過後，協會接到岡山麥太太的電話，她的芒果園就位於高雄縣岡山鎮五甲尾溝（位於嘉興里）附近，這裡恰好是協會近年來經常勘查農田灌溉水受污染的地點，於是根政老師、敏玲、我及公視記者淑娟、慶鐘一同出門勘查。

來到現場真是嚇一大跳，這六分地大小的芒果園，果真「完全泡在焦黑的油污裡」，地面積滿厚厚一層潤滑油，空氣中瀰漫刺鼻噁心的臭油味，育苗箱裡的樹苗早已不敵油污包覆，全數窒息枯死，連比人還高的芒果樹葉，也因曾泡在水裡而油油亮亮。麥先生煩惱地說：「這片田沒救了」。

兇手就是果園對面專事生產螺絲的允成工業區，平常這個工業區的地面和建築物就覆蓋著一層黑色的油漬，這回919暴雨讓工業區洗了個澡，卻將原本留在工業區內的髒污通通沖進附近的農田裡，麥先生的果園便是其中一塊倒楣的農地。

然而，緊鄰工業區的農地卻不是只在颱風時才受影響。

根據本會的調查，允成工業區長期以來就不斷排放含有大量油污、重金屬與硫酸的廢水到五甲尾溝，而後者正是澆灌包含麥先生果園在內的120公頃農地的灌溉水源。我們經常可以在五甲尾溝看到一圈又一圈彩虹色的油漬浮在水面，也曾目睹鐵銹色的金屬廢水滾滾匯入。

去年七月，本會更在允成工業區的排水溝檢出水中重金屬鉻濃度達12.6ppm，超過放流水標準6倍、灌溉水質標準126倍；鋅濃度41.0ppm，超過放流水標準8倍、灌溉水質標準20倍！

事實上，五甲尾溝並不是在素有「螺絲王國」美稱的岡山鎮裡，唯一一條受害的溝渠，縱貫阿蓮鄉、路竹鄉與岡山鎮的「土庫排水」同樣長年遭受螺絲工業廢水的毒害。包含義聯鋼鐵、中鴻鋼鐵、春雨工廠、晉禾企業等500多家知名企業全數沿著土庫排水設置，製程廢水全數排入，使得土庫排水終年呈現紅褐色。遺憾的是，其下游也有49公頃水利灌溉農地，和更廣大的地下水灌溉農地、魚塭。這些重金屬隨著土庫排水匯入阿公店溪再注入台灣海峽，恐怕也將進一步傷害海洋生態。

岡山農田與灌溉水所遭受的迫害，暴露出幾個存在已久而迄今未獲解決的問題：

1. 工業區與農業區的劃分亂無章法，使得工業區緊鄰糧食產地，甚至緊鄰住宅區，一旦發生天災人禍，後果不可收拾。
2. 河川管理機關繁多、事權分散，上下游用水方式互相衝突，卻未見中央或地方政府高層進行整合。
3. 岡山的工業區長期排放不合格的廢水，顯見若非環保機關怠忽職守、查緝不力，就是現行貓捉老鼠式的查緝體制有致命的缺陷，根本無法保障潔淨的水域環境。
4. 用來約束工廠的放流水標準比灌溉水質標準寬鬆，同時未進行全流域的總量管制，這意味著上游合法的放流水不能用於下游灌溉，而在污染集中區更完全失去把關的功能。

這些問題的存在，導因於政府體制的失能，彌補失敗的政策，民眾該做的不只是針對個案檢舉通報，而是督促政府落實國土計畫，全面檢討現行都市與城鄉規劃；督促政府結合環保單位、經濟單位、水利單位與農業單位，用河川流域的面向來檢討用水、利水與治水的問題；督促政府發展出源頭管理的辦法，要求工廠確實減廢，甚至零排放；督促中央政府具體協助地方政府制訂因地制宜的加嚴標準，而非只是卸責給地方。

看著高雄縣環保局人員搬來一大堆吸油棉撲滿麥先生的果園，我心裡想，究竟還要犧牲多少土地，我們的政府才能學會用更有智慧的方式替人民把關，而不是一再替企業擦屁股？我希望，那一天不要太晚到來。

後記：本會於今年9月28日召開記者會，揭露岡山農田與灌溉水長期遭受工業廢水污染的事實，並呼籲政府進行相關積極措施（詳見本會網站），環保署及高雄縣環保局則承諾編列預算，擴大清查受污染土地面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