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拉斷蘇花：柔腸寸斷的山林現勘報導

武塔社區排水水溝完全被山崩掩埋，怪手所挖出的這條路原本為排水水道，
右邊高牆處為台鐵鐵軌。（曾雨涵攝）

文／曾雨涵、黃斐悅（地球公民基金會 研究員）

今年八月蘇拉颱風後，和中、和仁部落、南澳諸多部落傳出土石流災情，蘇花公路柔腸寸斷，我們關注的蘇花改善工程、花蓮水泥礦場等議題都位於蘇花公路沿線，為了瞭解風災情形，基金會派出兩路人馬分頭挺進蘇花公路沿線部落，一探究竟。

山崩、淹水武塔部落安全堪憂

「蘇花改工程要挖山洞，還沒開始挖，部落就開始淹水了！」蘇拉颱風登陸台灣翌日，南澳武塔居民將部落淹水的照片透過網路傳送給外界，許多人的家都泡在水裡，而這次淹水主要是因為鐵路月台旁的武塔山崩塌，掩埋排水道所導致。今年三月武塔部落發現蘇花改要在部落周邊武塔山、南澳南溪施作工程，不斷提出武塔山易崩塌、周邊的南澳南溪河床日益增高，已多次淹水的問題。如今因武塔山崩塌而再度淹水令居民擔憂，往後蘇花改正式開挖武塔隧道後會使崩塌問題加劇，蘇花改工程處允諾會注意往後排水問題，但工程終究會增加淹水的可能性，武塔居民看來也只能向祖靈持續祈禱、或只能相信蘇花改工程處願意負起責任的承諾了。

山溝整治不當、脆弱地開礦，土石流重創南澳

南澳山邊部落在這次蘇拉登陸後皆災情慘重，其中尤以金岳、碧候部落最為嚴重，當我們進入聯外道路剛開通的部落時，景象令人怵目驚心，許多戶人家一夜之間被土石流掩埋，身家財產毀於一旦，部落的老人家坐在一旁無語問蒼天，和我們說起話來便淚流不止。我們進一步往部落上方探詢土石流原因，發現山溝整治不當應為災害主因。但更令人吃驚的是，金岳部落上方，水保局立牌標明為土石流潛勢區，其中為了防止災害而劃定的水土保持區，竟有礦場的存在。蘇花公路沿線為地質脆弱帶，但人為開發從未停止過，這些開發若稍有不慎，都會成為部落的潛在安全隱憂，政府這次並未針對金岳、碧候一帶提出災害調查，部落居民也只能等著時間帶走傷痛與恐懼，繼續與這片大地共同生活。

水保局立牌告示為土石流特定水土保持區，保持區明確標示有水泥礦場位置。（曾雨涵攝）

翠綠的假象 空心的山脈

除了金岳、碧候，此次土石流嚴重的和中、和仁一帶亦為長年採礦區域，在怪手清理家園的隆隆聲中，幾位居民表示，他們懷疑二十多年來的挖山鑿壁，加速了土石流的形成。

礦區就在和中部落上方的山稜，居民都很清楚直立式開採作業，讓表面看似完整的翠綠山脈，背面卻是慘不忍睹、光禿裸露，「山其實是空心的！」他們說。民國七十年間，和中地區也曾因暴雨而淹大水，但當時只有泥水，沒有發生泥漿夾雜巨石沖進部落情形，蘇拉颱風帶來的土石流是第一次。「是不是因為炸山造成很多石頭掉下來？我們不知道。」居民憂心忡忡地說，開鑿是24小時不停歇，持續爆破使土石碎裂、鬆動，甚至「晚上睡覺都會聽見石頭從山上掉下來的聲音」。

和中社區族人在殘破家園中指出部落上方礦區位置（黃斐悅攝）

災後，工程會會同台泥公司進行了幾次現勘，便宣佈此次土石流與礦區沒有直接關聯，過程中台泥急著撇清的態度令許多族人不滿，但因崩塌位置與營運中的礦區沒有直接關聯，事情不了了之。然而，許多研究有清楚論證，採礦作業明顯影響土壤入滲率，一旦有大面積地表裸露，水土涵養功能將急劇降低，豪雨後溪流暴漲、山壁滲水的情形將更劇烈，與和中部落居民的感受「採礦以後跑出來的瀑布比以前多」恰好吻合。我們從空拍圖可清楚看見，水泥產業東移後，蘇花公路沿線整個山系坑坑疤疤、之字形道路遍佈，官方究竟怎敢保證，這些長達二十年的爆破炸山、擾動、地表裸露，對崩塌、土石流絕無影響？

結語

專家學者早就警告蘇花改工程不應在南澳溪河床填土，但即便蘇拉對南澳武塔造成災情印證淹水擔憂，公路總局始終未改變設計；而蘇花改之外，花蓮亂無章法的水泥礦業，也在這次現勘後成為本基金會追蹤的項目。柔腸寸斷、傷痕累累的蘇花公路，正被過去(採礦)和未來(蘇花改工程)兩種巨大隱憂夾殺，命運難以揣測。但是，我們不會放棄看顧守護、持續追擊，盼望有一天，這裡的山林及萬物能夠回歸寧靜、休養生息。

本次現勘路線及位置

和中部落及其上方礦區相對位置（黃斐悅繪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