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裡的半包糖

王敏玲/地球公民協會研究員
2007 年 11 月 01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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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前吧,三、五個高中同學相約到一家氣質高雅的咖啡廳聚會聊天,同學們起鬨要點咖啡來喝,一群小女生明明嘰嘰喳喳的,卻要故做「蓋高尚」狀,向彬彬有禮的服務生點咖啡。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看到這種濃濃黑黑又焦焦的飲料。咖啡,真有那麼好喝嗎?

咖啡廳大方地座落在台北市的中山北路上,小小一杯,所費不眥。古典的咖啡桌上擺著糖和奶精[1],用乳白色鑲著花邊的高級瓷器裝盛著,當濃郁的香氣隨著服務生的腳步飄到桌前,小女生們一一打開裝糖和奶精的精緻瓷蓋,用小巧的瓷製湯匙一瓢瓢地調起味來。

記得當時我放了一、兩瓢的奶精和一匙糖。苦啊!這是什麼高級飲料?

多年後,咖啡逐漸流行起來,咖啡廳成了老套。形形色色的咖啡館、咖啡吧、咖啡座(佔用行人騎樓或是大剌剌擺在路邊有傘庭的)、咖啡車(連高鐵也「貼心地」提供此服務),席捲台灣,喝咖啡彷彿成了全民運動。

取而代之的不只是咖啡廳的「形式」,桌上的陶瓷罐也慘遭淘汰。送到桌前的咖啡旁邊總會擺個大小一致、份量如一,用紙包裹好、還印有品牌的冰糖和一個用塑膠裝填、鋁箔封蓋的奶精球。整齊劃一、輕薄小巧、用過即丟,讚!符合工業文明的規格。

因為種種原因,十多年來還是不太喝咖啡的我,有一天赴約來到一家跨國連鎖、打遍全台的Coffee Shop。真是時空變遷哪!咖啡的價格還是不斐(大概可以吃兩頓午餐),點咖啡的人卻多到要排隊,重點是輪到你的時候要立即從琳瑯滿目的品項中,流利的吐出一個像英文又像義大利文的單字,才不會影響到工作人員的反應速度和專業笑容。

付了帳,我端著咖啡找到朋友的桌子,忍不住聊起咖啡文化。她是很享受咖啡的人,笑笑地跟我說,到了21世紀還不喝咖啡的人,不是食古不化,就是退流行了。

一個小時後,我們準備起身離開,我隨手拿起剩下的半包糖,將開口那一端折好捲起、放進口袋。好友見狀再虧我一次:「幹嘛拿那半包糖啊,你要的話那裡有很多整包的。」

在那極度西化、浪漫的連鎖咖啡館裡,朋友的聲音惹來鄰桌一對情侶的目光,但冷冷的白眼卻是向我襲來。

這幾個月,國際間原物料價格飆漲、民生物價上揚、M型社會成真,窮人連最起碼的生活都難以為繼等新聞充斥,澎湃而複雜的思緒不時充盈心中。

我一直沒有機會跟好友聊內心的感受,這種看似負擔得起的奢華,是地球上一部分人類認同的時尚,但是一想到大量珍貴的土地被剷平以種植咖啡,想到地球上迅速縮減中的農地,想到未來世代可能面臨的糧食危機……,喝咖啡,何浪漫之有?

有一夜,我讀著珍‧古德的新作時[2]發現,原來國際知名的保育人士也習慣將吃不完的麵包、糖包帶走,以避免暴殄天物。我想起那口袋裡的半包糖,闔起書本,欣然入睡。

(本文僅就當前似已過熱的咖啡消費現象提出反省與討論,無意批判咖啡飲品之愛好者)

 

 

[1]或牛奶,時已久遠,恕筆者不復記憶。

[2] 《用心飲食》,Jan Goodall著,陳正芬譯,大塊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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